匡湘鳳

主內方弟兄在溫哥華租有二室一廳的寬敞公寓。方弟兄將其中一臥室租給一位年輕貌美的上海籍單身女郎:珍妮。珍妮是旅加新移民,她留有一頭幽黑濃密的披肩長髮。凡見過她的人,往往要回頭再望一次或數次。

每個星期六的晚上,方弟兄和太太在家裡主領一個教會小組團契。無論唱詩、敬拜還是讚美,無論分享、勸勉還是禱告,以及最後奉上桌的精美可口小吃,無不充滿屬天的平安,喜樂和榮耀。

總有熱情的弟兄姊妹頻頻叩開珍妮那時常緊閉的房門,盛情相邀她進入並且享受他們的團契生活。那時候,珍妮不僅忙於一份白日的全職工作且要經常加班,更忙著讀繁重的金融課程,因為即將參加金融執照的考試。言談之間,珍妮用“焦頭爛額”描述自己生活忙碌的真實情景,禮貌地以繁忙無暇思考宗教信仰為由,婉言拒絕弟兄姊妹頻繁的邀請。

星期六晚上的敬拜讚美歌聲是何等婉囀悠揚,雖然珍妮足不出戶,可是這動人心弦的美妙歌聲仍然飄進她的小屋。有時候,這美麗的歌聲讓她莫名其妙地砰然心動,有時候又感到出人意外地興奮和喜樂。生命中所有的重擔和纏累仿佛都立刻脫落了,生命中所有的眼淚和心靈的創傷都被一只神奇的大手撫慰。她暗自思忖並感嘆基督教的奇妙,但她真的沒有時間與之調和。她的工作與學業完完全全把她的時間佔據了。

尤其,她真的無法相信童女懷孕生子,更無法理解和想像女人夏娃是由亞當的一根肋骨造成的。甚至,她曾經與團契裡的一位姊妹進行過針尖對麥芒的激烈辯論,結果,兩軍各持己見,爭執不下。可是,那一夜,珍妮卻深深落入失眠的汪洋之中。這位姊妹說的每一句話都久久在她的腦際回旋,揮之不去。“但是!”珍妮卻仍然固執己見地問:“有誰能夠把神活生生證明給我看呢?”

她認為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為安慰人而設立的,無非是精神柺杖。

星期六晚間“小吃”時,總有愛心姊妹不忘叩開她的門,邀請她與眾弟兄姊妹一同共進美味小吃。珍妮從來不會拒絕,並且她會給大家準備2-3份傳統北美風味小吃,給餐桌帶來更多快樂而又活潑的笑聲。那些日子對珍妮來說是何等難忘,事隔數年之後,珍妮仍然對那段日子念念在懷,與親朋好友談論起來更是如數家珍。

但是往往“小吃”五分鐘之後,珍妮又將自己幽禁於閨閣之中。繼續品嘗莘莘學子的個中滋味。那時候,她的工作與學業比任何時候都更加令她難以割捨,對她來說就是騰出生命中二分鐘來讀聖經都是不可能的。她的生命中只有一個字: 忙。她沉浸在“忙”的漩渦裡,無以自拔。

二個月之後,珍妮順利地通過金融執照的考核。這期間,眾弟兄姊妹一直在為她默默代禱。當大家知道珍妮通過考核時,所有的人都為她歡喜快樂。珍妮甚至吃驚地發現,弟兄姊妹們的快樂更有勝於她自己的呢!這時候,她真的想好好放鬆一下。

一個美麗周末快樂的晚間,方弟兄夫婦在一家溫馨充滿情調的小酒店裡,盛情邀請珍妮共進豐盛的晚餐。在溫柔而又浪漫的燭光搖曳中,方太太娓娓述說了一段前不久發生在她生命中的一個動人的啟迪。那天,大雨傾盆而下,方太太坐在公寓大門的屋檐下小憩。無意中,她驚異地看到兩只蝸牛從同一個乾燥的地方爬過來。一只蝸牛背著殼,另一只蝸牛卻沒有殼。背著殼的蝸牛徑直並且堅定不移地向大雨沖去,義無反顧;而那只沒有殼的蝸牛爬到濕地後很快回頭,久久逗留在屋檐之下,不肯離去。方太太動容地說,聖靈啟示她,基督徒的生活與生命就像那只背著殼的蝸牛,可以經歷人生風風與雨雨。珍妮聽後,感慨良多。那時候,她心靈深處那根最敏感最脆弱的琴弦被奇妙地撥動了。但是,回到家之後,她的整個生活局面立刻又被“忙”所轄制。很快她就淡忘蝸牛的故事。

既然考試通過,珍妮是否可以參加家庭聚會呢?大家忍不住對她又充滿了期待。禱告求神為她曠野裡開道路,沙漠裡開江河。

但是,珍妮發現自己仍然在日常生活的忙碌中奔波和漂流,被生活中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人情事故,牽著鼻子走,甚至感覺困乏,暈頭轉向,精疲力竭。於是,她再次從內心深處發出: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的喟嘆。這時候,她總會情不自禁地責問:如此活著是為什麼?但是,她從來沒有勇氣直面這個問題,似乎這個話題將碰觸許許多多痛苦的回憶和思考,於是,她學會了“逃避”。久而久之,在她的心靈深處留下一塊塵封的陰影和角落。珍妮在世界裡打打拼拼永遠也不會滿足,永遠也沒有安息,永遠也找不到人生的意義和方向。

她發現自己是帶著面具活在世上的,並且可悲的是,這個面具已經與她的生命長在一起了,沒有人能夠認識真實的珍妮。她小心翼翼地呵護自己的自尊,寧願作繭自縛,也不願為世俗所傷,但她卻感覺自己時常被人傷害。於是,她的心極其淡泊而又冷漠,神秘而又清高。

珍妮就這樣仍然獨來獨往,我行我素,並且一而再,再而三地拒絕弟兄姊妹們愛的邀請。雖然如此,團契裡的每一個人仍然一如既往地關心著她,並且毫無保留地愛她。特別當她需要幫助時,每一個人都盡心竭力,沒有人袖手旁觀。

她時常被他們的愛心所打動,被他們虔誠的好行為而深深感染。但她總覺得似乎自己的心還沒有預備好,自己的行為不夠像他們那般聖潔合神心意並且超凡脫俗。尤其,她真的難以相信童女懷孕生子,更無法接受夏娃是亞當一根肋骨造成的。於是珍妮繼續在神面前徘徊與流連,流連與徘徊,執拗地拒絕耶穌進入她的生命。近期一位主內弟兄告訴她基督教與其他宗教的一個不同點在於:基督教是神找人,而其它宗教是人找神。“既然如此,”珍妮立刻在心中振振有詞:“我倒要看看神如何來尋找我。”

就在這時候,公司總部發來電子郵件,期望她參加二天以後在上海舉辦的金融投資洽談會。時間如此緊迫,是她始料不及的。

當天晚上,她興奮地把生活必須品全部打點好,只留下一只平時很少用的手提包,準備裝放出關以及入關的有效身份証件。

那一夜,她通宵未曾合眼,一直在回味在北美的這段不同尋常的時光,心中滋味如打翻了的六味瓶,酸甜苦辣咸麻交織在一起。

第二天早上天矇矇亮,她就開始清理回國的所有有效証件。她驚異地發現護照不知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。她左思右想,細細追憶過去的每一個日子,終於想起來了,原來搬家的時候,就沒有看見護照。於是,她將所有打點好的行裝再次拆開,清理了一遍二遍三遍,結果卻仍然掃興,令人茫然。

她開始緊張焦躁並且不安起來。帶著一臉的愁容告訴方弟兄夫婦。他們非常耐心地聽完她的陳述,鼓勵她冷靜下來,吃完早飯之後再慢慢找;方太太甚至放棄早上的購物毛遂自薦幫助珍妮來找護照。可是,珍妮已無法安靜下來,更無心來吃早點,因為第二天中午的飛機是不能延誤的。

她那千絲萬縷魂牽夢繞般的思緒只繫於那本小小的長方形的護照。

晌午的時候,護照仍沒有任何下落。珍妮認定護照一定是失落在某處了。眾所周知,在海外丟失護照是一件令人恐慌的嚴重事件。前不久的中午飯局上,一位同事還對珍妮侃侃講述過一則令人髮指的新聞:一位65歲的老者因丟失護照,被扣於一個海港長達兩年之久。珍妮思想到此不寒而栗。她終於沉不住氣了,懇求方弟兄開車送她去見機場的有關領導,請求他們出一張証明,使得她能夠進出關時順利。這仿佛是珍妮人生中的最後一著棋了。

方弟兄真的開車送珍妮見了一位機場的洋人領導。這位領導斷然拒絕珍妮“不合理”請求。絕望中的她朝這位洋人領導拍了桌子,瞪了眼睛,仍然無有所獲而歸。

回到家中,人早已身心交瘁。這時候,她想起某一星期六晚上“小吃”時,一位姊妹說人生總有一天會面臨酒用盡了的時候,而現在對珍妮來說,正是酒用盡了的時候。

“珍妮!”方弟兄和藹地說,“人的力量不能找到護照,你是否願意讓神幫助你找護照呢?”

“願意!”絕望中的她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。這是驕傲的她第一次放下自己,仰望神,尋求神的幫助。雖然她不知道神能夠如何幫助她來找護照。

“我們請牧師為你禱告,好嗎?”方弟兄問。

“好!”她的聲音更大了,但人早已淚水婆娑。

車在通往牧師家的路上行了兩分鐘,珍妮非常忐忑不安。於是,她玩弄起提包內鑰匙以平靜煩躁的心緒,並且心不在焉地將提包內的一個小口袋的拉鏈打開, … 赫赫然,她看見親愛的護照靜靜地藏在這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的內層小口袋裡! 她立刻呆住了,因為那裡是她向來最忽視的角落,珍妮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嘆:「找到了,找到了!」她忘形地叫起來。

倆人都被這出乎意料的發現驚呆了,同時破顏開懷而笑。

“珍妮,你是否還想見牧師?”方弟兄的口吻和目光都充滿期待。

“我一定要見牧師,而且要向神說謝謝!”她激動得泣不成聲,淚如雨下。

那一天,珍妮在牧師家裡莊嚴地舉手,流著眼淚邀請耶穌進入她的生活並且成為她生命的主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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